下課後沒什麼食慾，我拒絕了阿強的邀約，讓他一個人去吃晚餐。盯著天花
板上日光燈所造成的光影，我動也不動的發著呆，躺在床上消磨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書桌上的電話響著。
『喂?』
『喂，你等下有沒有空？』是姿薇。
『有阿。』大概又要找我出去了吧。
『那我們去逛街好不好？』果然。
『你怎麼這麼無聊啊？好啦。』無聊？會嗎？其實我蠻高興的。
我與姿薇，已經同班了第四個年頭了。一直以來，我們都維持不錯的關係。
記得有一次，她還充當軍師為我獻策，幫我追一個喜歡的女生；說起來，倒就像
我的 machi之一一樣。而我的machi如果加她總共有五、六個吧，machi對我而
言，就是machi ，這五六個人都被歸類為machi ，五六個machi。
什麼時候呢？是上學期末的事吧，我和她這兩條各不相干的軌道有了聚攏的
趨勢。
是偶然吧，那天我們一起在放學之後順便吃個飯。雖然在bbs 上偶爾會聊得
挺熱絡，但在現實的世界中我與她的接觸就沒這麼頻繁，一個網路帶來的奇怪現
象。
是因為這緣故嗎？吃飯時她顯得格外沉默。
『喂，妳還好吧？不想跟我講話嗎？』還是平常可以聊的差多都說了，但更深入
的事又不適合與現實生活其實不那麼熟的人聊呢？網路造成的怪現象。我一邊猜
測一邊在心裡嘟囔著。
『沒有啦，你想太多。』她勉強拉起了個微笑。
這頓飯就在總共只有五六句話的情況下結束了。
『那沒事囉？我要回家了。』我把找回的一百元鈔票整理整齊，然後塞入皮夾中
。
『欸，你等下有沒有空？』聲音冷冷的而且有些空洞。
『有阿。』我開始疑惑。
『那載我回家好不好？我今天車壞了。』咦？那妳怎麼能到學校呢？
『那你早上怎麼到學校的啊？』我把疑惑說了出來。
『早上我叫佳珊載我的啦，可是她回家了。』原來如此阿，可是又好像有種怪怪
的感覺。
不管了，先載她回家吧。我翻開坐墊拿出了安全帽給她。
車子在馬路上奔馳著，正好遇上了下班人潮，擁擠的馬路塞滿了車，閃爍著
一片片延伸到遠處的黃紅燈光；今天風還挺大的。
『欸！』似乎有個聲音夾雜在喇叭聲中。
『喂！』這個聲音再度饗起，感覺似乎灑上了一點點不耐煩的味道。
『對不起，太吵了剛沒聽到，什麼啊？』我趕忙回答她。
『跟你說一件事。』
『嗯！』
『•••』
『什麼事阿？』
『我•••』我以為她之後的話被風吹走了。
『什麼？太吵了，大聲一點。』
『我爺爺去逝了。』
『•••』這回換我沉默了，這太突然了，而且時間地點都怪怪的。
到了她家的巷子口我才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話。『妳還好吧？』
她眼眶紅紅的。『要不要出去散散心？』講完後我突然緊張起來，原是出於
安慰人的習慣，不過好像很少遇到對象是女生的。
沒想到她竟然點頭了！這下我倒有點慌，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才好。不過沒
時間讓我蘑菇了，我在腦中倉促選擇了一個最熟悉的地點：離學校大約二十分鐘
，我和阿強常去的一個漁港。
下了車，我們在鹹鹹涼涼的海風中沉默了幾分鐘。今天月光挺美的，我在沉默
沒事可做時抬頭仰望了一下。
『妳還好吧？』再下去不是辦法，我先開口了。
『•••』她仍是無語地走著。
『要不要先坐下來？』我試著提議。
『嗯！』她終於說話了，並且坐了下來。
『別難過了。』我實在不敢提到爺爺兩字，因此刪除了『妳爺爺怎麼了？』『人
死不能復生』這兩句話之後，只剩下這短短的四個字。
誰知道眼淚仍然一顆顆的滑過了她的臉頰，在水泥堤防上留下一個個圓形的
水漬。
『我爺爺對我很好的。』她邊落淚邊哽咽著。
『嗯。』我不知該說什麼。
『小時後，只有他會在爸媽打我的時候幫我擋著。』她的聲音愈加模糊了。
『我聯考考糟被我媽罵的時候，只有他還對我有信心，告訴我媽小孩子只是一時
失常，不要罵得好像我的人生全毀了一樣。』我靜靜聽著。
『只有他肯一直鼓勵我，永遠不會對我灰心。』她的聲音，好像已經擴散在淚水
裡變得好模糊。
『他為什麼要死？』幾乎是勉強說完這句話，她的淚水徹底的決堤了，像是積蓄
了好久的雨水般傾洩，再也控制不住了。
不知道爲什麼，看著一滴滴淚珠在她臉上滾落，我的心裡也盪漾著一絲酸楚
。看著她痛哭，我覺得好不捨。那時，我也失去理智地責怪著上天，爲什麼要
這樣？爲什麼要害她哭成這樣？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希望能夠
爲一個人討回些什麼，不顧一切。一股莫名的憤怒在我身體中滋長，一種不顧
一切的怒意。一輩子裡，我第一次經驗著這種情緒，為了一個人而拋開一切，
願意為了她槓上一切的想法。
那次以後，我漸漸察覺到有種改變在萌芽，似乎有什麼在心裡生長著；我跟
姿薇見面的頻率增加著，而我似乎也不討厭，或者說是喜歡著這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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